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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宋祈安,6岁那年的冬天,我一直记得。

我的父亲是北朝战无不胜的宋大将军,娘亲是林丞相府的嫡三小姐。

出生那日,父亲等在屋外,紧张的满头是汗,颤颤巍巍地从稳婆手里把我接过来,笨拙的把我抱到娘的床榻旁。娘亲还有些虚弱,嘴角却流露着浓浓爱意。

“夫君,可为女儿取了名字?”

“就唤祈安如何?家国妻女,唯祈汝安。”父亲坐在榻边,握住了娘亲的手。

娘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是满满柔情,“甚好。”

后来,娘亲抱着我说,父亲读书不多,只知去前线冲锋陷阵,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,我的名字,算得上是他为数不多的灵光乍现。

父亲常年在外镇压外敌,娘亲就在府里仔细教导我,只是……

“宋祈安,认真看书!”

娘亲无奈地把第四次快睡着的我叫醒,面色微愠。

“娘亲——昨夜下了好大的雪,祈安这几年都没见过,今日的课业我明日定会完成。”

我双手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,娘亲大抵是被我晃得头晕,抚了抚额。

“罢了罢了,出去玩会吧……”话音未落我便冲出房门,“添些衣裳!切记不要跑远!”

“好——”冬日的风冷冽,吹散了我的回应。

“夫君是个五大三粗的老实性子,我当年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怎得生出这么个顽皮孩子。”

身旁的大丫鬟给娘亲的茶碗里添了热茶,笑道:“夫人自小便是温婉,小姐这般天真烂漫的年纪,活泼点可是让人欢喜的紧。”

“你们啊,惯是会由着她,还陪她一起胡闹。”娘亲抿了口茶,“只是怕她这性子,以后闯了祸可如何是好……”

听娘亲的话,我自是没有跑远,只不过……与将军府隔了两条街道而已,身边只带了小青,一个大我两岁的丫鬟。

这年的雪下的格外大,积雪竟是漫过鞋面到了脚踝。

“小姐,要不回府换下湿了的鞋袜吧。”

“无碍无碍,好不容易出来一趟。”我摆摆手,视线不受控制的被街边的摊贩吸引。

“小青,想不想吃糖葫芦?”

未等回应,我就直直地小跑过去,“叔叔,拿两串糖葫芦。”

走在街头,商贩店铺,处处露着繁荣。后来才知道只是表面罢了,听爹娘在书房悄悄地说当今皇帝多疑,恐有灾祸。

正在想一会儿买些什么回府,眼一瞥看到街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,我加快脚步走上前。

那孩子约莫四五岁模样,肌肤胜雪,一双杏眼黑白分明,唇红齿白,穿着件雪狐毛滚边的锦缎袄子,活脱脱像个瓷娃娃。他孤零零站在街角,身边竟无半个随从。

"你长得真真好看,小朋友多大了?"我蹲下身与他平视,递过一串糖葫芦。

他警惕地后退半步,抿着唇不说话,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红艳艳的糖葫芦。

"小姐,这孩子怕是哪家走丢的。"小青轻声道,"咱们还是报官吧。"

我摇摇头,又往前递了递糖葫芦:"我叫宋祈安,今年六岁。你叫什么名字?"

那孩子犹豫片刻,终于接过糖葫芦,小声道:"……四岁。"

声音细若蚊蝇,却意外地清脆好听。

"原来你会说话呀!"我惊喜道,"你是哪家的小姐?我送你回去。"

他闻言突然涨红了脸:"我不是小姐!"

我愣住了,仔细打量他——确实,虽然长得精致,但举手投足间确有几分男孩子气。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"抱歉,你生得太好看了,我认错了。"

他这才接过糖葫芦,小口咬了起来。雪落在他的睫毛上,像撒了一层糖霜。

"你家人呢?"我问。

他眼神黯了黯,摇摇头。

我心头一软:"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?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雪积得可厚了!"

他犹豫了一下,点点头。我高兴地拉起他的手,他手指冰凉,却意外地没有挣脱。

我们来到将军府后花园的角落,这里积雪足有半尺深。我三两下堆起一个小雪人,他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。

"你没玩过雪吗?"我惊讶地问。

他摇摇头,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。

"来,我教你!"我拉过他冻得通红的小手,手把手教他捏雪球。渐渐地,他眼中有了光彩,嘴角也微微上扬。

"你笑起来真好看!"我由衷赞叹,"对了,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。"

他动作顿了顿,低声道:"……不能说。"

"为什么?"

"嬷嬷说,不能随便告诉别人。"

我撇撇嘴:"那好吧,我就叫你小哑巴好了!"

他急得直摇头:"我不是哑巴!"

"那你又不肯说名字,不就是小哑巴嘛!"我故意逗他。

他急得眼眶都红了,最后小声道:"……叫我阿景就好。"

"阿景!"我高兴地拍手,"这名字好听!"

我们玩得正欢,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惊叫声。一匹受惊的马正朝我们这个方向狂奔而来!

"小心!"我本能地推开阿景,自己却被马蹄带倒,重重摔在雪地上。右腿传来一阵剧痛,我忍不住叫出声来。

"祈安!"阿景惊慌地扑过来,声音都变了调。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疼得发白的脸,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。

"别、别哭……"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,"我没事……"

"小姐!"小青尖叫着跑过来,"天啊!您的腿!"

我低头一看,右腿的棉裤已经被血浸透了一片。疼痛如潮水般涌来,我的视线开始模糊。

"快找大夫!"阿景突然大喊,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,"去太……去城东的济世堂!快!"

小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住,愣了一瞬才慌忙跑去叫人。

阿景脱下自己的外袄盖在我身上,小手紧紧握住我的:"祈安,坚持住,大夫马上就来。"

我疼得直抽气,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:"原来……你不是小哑巴啊……"

他眼泪掉得更凶了:"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……"

"不怪你..."我伸手想擦他的眼泪,却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,只好作罢,"阿景……答应我……以后多说话……你的声音……很好听……"

"我答应你,我什么都答应你!"他哽咽着说,"你别睡,求求你别睡……"

我的眼皮越来越重,最后的意识里,是阿景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和远处杂乱的脚步声。

再次醒来时,我已经躺在自己床上,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。娘亲坐在床边,眼睛红肿,显然哭过。

"娘……"我虚弱地唤道。

"你这孩子!"娘亲又气又心疼,"偷跑出去就算了,还……还……"她说不下去了,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。

"阿景呢?"我急忙问道,"他没事吧?"

娘亲神色复杂:"那孩子被家人接走了。他……身份不一般。"

"什么意思?"

娘亲摇摇头:"别问了。这次多亏你反应快,不然那孩子恐怕……"她顿了顿,"你爹知道后,既骄傲又心疼,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。"

我松了口气,却又隐隐失落。阿景到底是谁?为什么不能告诉我?

一个月后,我的腿伤好了大半,已经能下地慢慢走动。父亲也从前线赶了回来,一进门就把我高高举起。

"我的小英雄!"他大笑着,眼里却有泪光闪烁。

我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:"爹,阿景后来有消息吗?"

父亲的笑容僵了一瞬,随即恢复如常:"那孩子很好,他家人很感谢你。"

"那我能再见他吗?"

父亲与娘亲交换了一个眼神,轻声道:"恐怕...不太方便。"

我失望地低下头。父亲摸摸我的头:"祈安,有些人生来就与我们不同路。但爹向你保证,若是有缘,你们一定会再见的。"

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心里却暗暗记下了阿景的模样和声音,想着总有一天要找到他。

然而命运弄人,就在我腿伤痊愈后不久,朝中突然传来消息——父亲被弹劾拥兵自重,虽查无实据,但仍被贬至北疆戍边。

"收拾细软,三日后启程。"父亲面色凝重地对娘亲说。

"这么急?"娘亲惊道。

父亲压低声音:"朝中风向不对,迟则生变。"

我躲在门外偷听,心里一阵难过。北疆那么远,我再也见不到阿景了……

出发那日,天又下起了雪。我趴在马车窗边,望着渐渐远去的京城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
"祈安,别哭了。"娘亲把我搂在怀里,"北疆也有好玩的地方。"

我抽噎着问:"我们……还能回来吗?"

娘亲沉默片刻,轻声道:"总有一天会的。"

这一别,就是十年。

十年间,我从一个顽皮小女孩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女。北疆的风沙磨去了我的娇气,却磨不灭骨子里的洒脱。我学会了骑马射箭,甚至偶尔女扮男装跟父亲去军营。

"祈安,你这样子,将来怎么嫁得出去?"娘亲常常叹气。

我满不在乎:"嫁不出去就跟着爹打仗去!"

父亲却总是大笑:"我宋家的女儿,就该如此!"

然而平静的生活在一个春日被打破。朝廷来了诏书,召父亲回京述职。

"为何突然……"父亲眉头紧锁。

"听说太子即将选妃,朝中各家都在活动。"副将低声道,"将军此时回京,恐怕……"

父亲冷笑一声:"我宋家早已不涉朝政,他们还想怎样?"

当夜,父亲与娘亲在书房密谈至深夜。第二天,父亲宣布要带我一同回京。

"我?"我惊讶地指着自己,"为什么?"

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我:"你也该见见世面了。再说……"他顿了顿,"京城或许有你想见的人。"
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阿景?他还记得我吗?

出发前,娘亲神秘地塞给我一套男装:"京城不比北疆,女子多有不便。你爹的意思,让你以他侄子的身份入京。"

于是,当我时隔十年再次踏入京城时,已经摇身一变成了"宋小将军"——宋毅。

京城比记忆中更加繁华。我们安顿在父亲旧部的一处宅院,低调地等待着皇帝召见。

"明日国子监有诗会,你代我去露个面。"父亲递给我一张请帖,"记住,多看少说。"

我接过请帖,心跳加速。十年了,阿景会在那里吗?

第二日,我一身靛青色长袍,束发戴冠,腰间配着父亲给的玉佩,活脱脱一个俊秀少年郎。小青如今已是我的贴身侍卫,也作男装打扮跟在我身后。

"小……公子,您这样真看不出是女子。"小青小声道。

我得意地挑眉:"那是自然。"

国子监内人头攒动,多是年轻学子。我找了个角落坐下,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。

忽然,人群一阵骚动。我抬头望去,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锦衣公子走来。那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,身姿挺拔如松,面容俊美如画,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
"太子殿下到!"有人高声道。

我心头一震。太子?那就是……当朝储君?

不知为何,当那位太子目光扫过全场时,我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。尤其是那双眼睛……清澈明亮,似曾相识。

诗会开始后,我谨记父亲嘱咐,安静地坐在一旁。直到有人提议以"雪"为题作诗,我才忍不住动了心思。

"这位公子面生,不知可有佳作?"主持者突然指向我。

全场目光顿时集中过来,包括那位太子的。我深吸一口气,起身朗声道:

"稚子不知寒,踏雪觅友欢。

推君避祸去,血染白衣衫。

十年离别久,故人可平安?"

诗罢,满座寂静。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直白,正想解释,却见太子猛地站起身,眼中似有惊涛骇浪。

"这诗……何解?"他声音微颤。

我心头一跳,强自镇定道:"只是……儿时旧事罢了。"

太子死死盯着我,仿佛要看穿我的伪装。就在气氛凝滞之际,一名侍卫匆匆跑来,在太子耳边低语几句。

太子神色一变,深深看了我一眼后快步离去。诗会也因此草草结束。

回府路上,我心神不宁。那位太子的反应太过奇怪,难道……

"宋毅公子请留步!"

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我转身,看见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追上来。

"我家主人邀公子明日午时,醉仙楼一叙。"他递上一张烫金名帖。

我接过一看,落款赫然是一个"景"字。

心跳如擂鼓,我的手微微发抖。阿景……太子……难道……

"请转告贵主人,宋毅必准时赴约。"我强压激动,平静道。

侍卫行礼离去。我攥紧名帖,几乎要跳起来。十年了,我终于要见到他了!

然而回到府中,父亲却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:皇帝有意为太子选妃,而宋家女儿在候选之列。

"什么?"我惊得站起身,"可我十年不在京城,他们怎会……"

父亲面色凝重:"正因如此才可疑。我怀疑……有人故意为之。"

娘亲忧心忡忡:"若是祈安身份暴露……"

"明日我去见一个人。"我咬了咬唇,"或许……能找到答案。"

父亲锐利的目光投向我:"你今日见到太子了?"

我点点头,将诗会和邀约之事和盘托出。父亲听完,长叹一声:"果然如此……"

"爹,您知道什么?"

父亲沉默良久,才缓缓道:"当年那个孩子……就是当今太子,萧景珩。"

虽然已有猜测,但听到确认,我还是如遭雷击。那个雪地里的小哑巴,竟然是……太子?

"当年你救他一命,皇室暗中感激,这也是我虽被弹劾却只贬不杀的原因之一。"父亲苦笑,"如今太子即将选妃,而你恰好回京……"

我脑中一片混乱:"所以邀约……"

"去吧。"父亲出乎意料地说,"有些事,终究要面对。"

那一夜,我辗转难眠。脑海中不断浮现雪地里的瓷娃娃和今日威严的太子。他们是同一个人,却又似乎完全不同。

次日午时,我如约来到醉仙楼。侍卫引我至顶层雅间,推开门,只见萧景珩负手立于窗前,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。

"参见太子殿下。"我恭敬行礼。

他转身,眼中情绪复杂:"免礼。"

待侍卫退下,雅间内只剩我们二人。沉默蔓延,我不知如何开口。

"你的诗,"他突然道,"是写给我的,对吗?宋祈安。"

我猛地抬头,对上他灼灼的目光。他记得!他真的记得!

"殿下认错人了。"我强自镇定,"宋祈安是家妹,我是她兄长宋毅。"

他轻笑一声,突然伸手摘掉我的发冠。长发如瀑散落,我的伪装荡然无存。

"十年过去,你还是不会撒谎。"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,"眼睛瞪得圆圆的,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"

我气恼地抢回发冠:"殿下这是何意?"

"我只是想确认,"他忽然收敛笑意,神情变得异常认真,"当年那个为我挡马的女孩,是否安好。"

这句话击溃了我所有防备。十年光阴仿佛从未存在,站在我面前的,还是那个雪地里叫我"祈安"的阿景。

"我很好。"我轻声道,"你呢,阿景?"

他眼中闪过一丝动容,随即苦笑道:"除了不能再像儿时那般自由,一切都好。"

我们相视一笑,隔阂顿消。他邀我入座,亲自为我斟茶。

"这些年,我一直在找你。"他低声道,"每当下雪,就会想起那个为我流血的女孩。"

我心头一热:"我也……常常想起你。"

"昨日听到那首诗,我几乎不敢相信。"他目光灼灼,"十年了,祈安,你终于回来了。"

我正想回应,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。

"殿下,急报!皇上突发晕厥!"

萧景珩脸色大变,立刻起身:"我必须立刻回宫。"

我连忙站起:"殿下快去吧。"

他走到门口,又回头深深看我一眼:"祈安,等我。"

我点点头,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,心中五味杂陈。命运让我们重逢,却又将我们推向更加复杂的境地。

回府后,父亲告诉我皇帝病重,选妃之事暂时搁置。但朝中风向已变,太子一派与二皇子一派明争暗斗愈演愈烈。

"我们被卷入漩涡了。"父亲叹息,"尤其是你,祈安。"

我握紧拳头:"爹,我想知道真相。当年我们家被贬,到底……"

父亲神色复杂:"当年先帝病危,当今圣上还是三皇子,为夺嫡拉拢各方势力。我拒绝站队,因而被构陷……"

我倒吸一口冷气:"所以太子接近我……"

"不。"父亲摇头,"太子那时尚且年幼,与此无关。但如今……"他欲言又止。

我明白父亲的担忧。皇室欠宋家一条命,却也毁了宋家十年光阴。如今我与太子重逢,是福是祸,尚未可知。

三日后,宫中传来消息:皇帝病情稳定,命太子主持三日后的宫宴,特邀宋将军及其"侄子"出席。

"这是太子的意思。"父亲沉声道,"祈安,你必须以真面目出席了。"

我心跳如鼓:"那选妃之事……"

"见机行事吧。"父亲拍拍我的肩,"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宋家人绝不任人摆布。"

宫宴那日,我换上娘亲精心准备的衣裙,浅碧色襦裙配月白纱衣,发间只一支白玉簪,简约大方。

踏入宫门时,我的手心全是汗。十年戎马生活,我已不习惯这般女儿装扮,更不习惯即将面对的一切。

宴席设在御花园,百官携家眷已入座大半。当太监高声通报"宋将军到"时,全场目光齐刷刷投来。

我垂首跟在父亲身后,却能感受到无数探究的视线。尤其是当太子突然站起身时,整个御花园鸦雀无声。

"宋将军。"萧景珩声音沉稳,"这位是……"

父亲行礼道:"回殿下,这是小女祈安。先前因体弱寄养在外,近日方归。"

我福身行礼,不敢抬头。

"抬起头来。"萧景珩轻声道。

我深吸一口气,缓缓抬头。他身着明黄太子常服,俊美如谪仙,此刻眼中却满是复杂的情绪。

"宋小姐……果然如传言般英气不凡。"他声音微哑,"赐座。"

我被安排在女眷席首位,对面正是太子。宴席间,我感受到无数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,尤其是几位世家小姐,眼中的敌意几乎化为实质。

"听说宋小姐在北疆长大,想必精通骑射?"一位粉衣小姐尖声问道。

我微笑回应:"略懂一二。"

"那不知可会女红诗词?太子殿下最欣赏才女呢。"她又道,语气中满是挑衅。

我正欲回答,萧景珩却突然开口:"孤倒觉得,女子不必拘泥于闺阁之技。宋小姐能文能武,实乃难得。"

那小姐顿时涨红了脸,不敢再言。我惊讶地看向萧景珩,他却举杯向我示意,眼中含笑。

宴至中途,皇帝突然驾到。众人慌忙跪迎。我伏在地上,心跳如雷。

"平身。"皇帝声音虚弱却威严,"哪位是宋家女儿?"

我缓步上前,恭敬行礼:"民女宋祈安,参见陛下。"

皇帝打量我许久,突然道:"十年前,是你救了太子?"

我心头一震:"回陛下,当时不知是太子殿下……"

"起来吧。"皇帝摆摆手,"太子都告诉朕了。宋家有功于皇室,朕心甚慰。"

我暗自松了口气,却听皇帝又道:"太子已到婚龄,朕观宋家女端庄大方,可堪良配。"

此言一出,满座哗然。我惊得抬头,正对上萧景珩复杂的目光。

"陛下!"一位大臣突然出列,"宋家久离京城,且宋小姐长于边塞,恐难当太子妃大任啊!"

"臣附议!"又一人道,"太子妃当选世家嫡女,方显皇室威仪!"

朝臣们纷纷进言,场面一时混乱。皇帝面露疲态,摆摆手:"此事容后再议。"

宴席不欢而散。回府路上,父亲面色阴沉:"果然如此。他们想用你来牵制太子。"

我咬唇不语。今日种种,已远超我想象。萧景珩的态度,皇帝的突然赐婚,朝臣的激烈反对……这一切背后,到底隐藏着什么?

夜深人静时,我独自在院中望月。忽然,一块小石子落在我脚边。我警觉回头,只见墙头翻下一道黑影——

是萧景珩!他竟微服私访!

"殿下!"我惊呼,"您怎么……"

"嘘。"他捂住我的嘴,"带我去个安全的地方说话。"

我引他至书房,点亮一盏小灯。昏黄灯光下,他眉目如画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
"对不起。"他开门见山,"我没想到父皇会突然提起婚事。"

我苦笑:"殿下不必道歉。这本就是政治,我明白。"

"不,你不明白。"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,"祈安,我找你十年,不是为了利用你。"

他的手温暖干燥,让我想起雪地里那双冰凉的小手。我心头一颤,却没有抽回。

"那殿下是为了什么?"

他深深看进我的眼睛:"为了兑现一个承诺。"

"什么承诺?"

"十年前,你流血昏迷前,要我答应你多说话。"他轻声道,"这十年,我每天都在说话,希望有一天能说给你听。"

我鼻尖一酸,几乎落泪。他竟还记得这样的小事……

"祈安,我知道宋家因皇室受苦。"他声音低沉,"但请相信,我会弥补一切。"

我抽回手,退后一步:"殿下,我们之间隔着太多。您是真龙天子,我只是边塞长大的野丫头……"

"我不在乎!"他打断我,"十年前你推开我时,可曾想过身份地位?"

我哑口无言。是的,那一刻,我只知道要救那个瓷娃娃般的孩子。

"给我时间。"他近乎哀求,"我会处理好一切。"

我望着他坚定的眼神,终于轻轻点头。

萧景珩离开后,我彻夜难眠。天蒙蒙亮时,父亲突然闯入:"祈安,快收拾行装!我们必须立刻离京!"

"怎么了?"我惊坐而起。

"二皇子发动政变,太子被软禁!"父亲面色铁青,"有人告发我们与太子密谋,皇上已下旨捉拿宋家!"

我如坠冰窟。怎么会这样?昨夜他还说……

来不及多想,我迅速换上男装,随父亲从密道离开府邸。京城已经戒严,我们只能从小路逃离。

出城后,父亲才告诉我真相:二皇子一派伪造证据,诬陷太子勾结边将谋反。而宋家,正是他们选中的"证据"。

"太子现在如何?"我声音发抖。

父亲摇头:"生死未卜。"

我握紧缰绳,心如刀割。昨夜一别,竟成诀别?

"我们去哪?"我问。

"北疆。"父亲沉声道,"那里还有我的旧部。若太子……若事不可为,我们至少能保全性命。"

我回头望向渐行渐远的京城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阿景,你说要我等你的……

北上的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。二皇子派出的追兵如影随形,我们不得不绕行险峻山路,昼伏夜出。父亲面色一日比一日凝重,眼中的忧虑如同化不开的浓墨。

"爹,喝点水吧。"第五日的深夜,我将水囊递给正在守夜的父亲。

父亲接过水囊,却只是握在手中,目光投向漆黑的山路。"祈安,有些事情,是时候告诉你了。"

我心头一紧,在他身旁坐下。

"十年前我被贬,不仅仅是因为拒绝站队。"父亲声音低沉,"而是我发现了一个秘密——先帝之死,并非自然。"

我倒吸一口冷气,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。

"当年三皇子,也就是当今圣上,与北狄有秘密往来。"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痛楚,"我本打算上奏先帝,却被构陷拥兵自重……"

"所以皇帝突然要选我为太子妃……"我恍然大悟,"是为了控制宋家?"

父亲沉重地点头:"太子或许不知情,但这桩婚事绝非偶然。"

正说话间,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。父亲猛地站起,一把将我拉到身后。"追兵!快上马!"

我们仓皇跃上马背,黑暗中箭矢破空而来。父亲挥剑格挡,却仍有一支箭深深扎入他的肩膀。

"爹!"我惊叫出声。

"别管我!往前走!"父亲咬牙折断肩上的箭杆,鲜血瞬间浸透衣袍。

我拔出随身短剑,与父亲背靠背迎敌。追兵约有二十余人,将我们团团围住。月光下,为首之人露出狞笑:"宋将军,别做无谓抵抗了。"

父亲冷笑一声:"二皇子就这点能耐?派你们这群杂兵来送死?"

那人脸色一变,挥手喝道:"杀!"

刀光剑影中,我与父亲背靠背奋战。北疆十年,我的剑术早已不是花拳绣腿。一个追兵挥刀砍来,我侧身闪过,短剑精准刺入他的咽喉。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我脸上,带着铁锈般的腥味。

"祈安,左边!"父亲突然大喊。

我本能地翻滚躲避,一柄长刀擦着我的发梢劈过。回身一剑,又解决一人。

然而敌众我寡,父亲又负伤在身,渐渐力不从心。就在我们即将不支时,山林间突然响起一阵奇特的鸟鸣声。

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喜色,也发出类似的鸣叫回应。下一刻,箭雨从黑暗中倾泻而出,追兵纷纷倒地。

十几个黑衣人从林中跃出,为首的汉子单膝跪地:"将军,属下来迟了!"

"不迟。"父亲松了口气,身子晃了晃,"老周,你们怎么……"

"小青姑娘提前送信,说将军有难。"被称作老周的汉子扶住父亲,"我们在边境接应点等了三日,见将军未至,便沿路搜寻。"

我这才注意到小青并不在身边——原来她早已被父亲派去求援。

老周等人护送我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。火光下,父亲的伤势触目惊心,箭头深陷骨中,周围皮肉已经发黑。

"箭上有毒!"老周脸色大变。

我双手发抖,却强自镇定:"需要立刻取出箭头,清理伤口。"

"小姐退后,让属下来。"老周从腰间取出小刀,在火上烤了烤。

没有麻药,父亲咬着一根木棍,额头青筋暴起。当老周剜出箭头时,父亲闷哼一声,昏死过去。

"爹!"我扑上前,眼泪夺眶而出。

"小姐别急。"老周迅速敷上草药包扎,"将军体魄强健,定能挺过去。"

那一夜,我守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。天蒙蒙亮时,父亲终于睁开眼,虚弱地握住我的手。

"祈安……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……宋家人……绝不屈服……"

我含泪点头:"爹,您别说话,好好休息。"

父亲却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,塞到我手中:"这是……调动北疆旧部的……虎符……若我有不测……"

"不会的!"我打断他,声音哽咽,"您一定会好起来的!"

父亲疲惫地闭上眼,没有再说话。

三日后,我们终于抵达北疆。父亲的伤势时好时坏,一直高烧不退。老周将我安置在一处隐蔽的村落,那里已有数十名父亲旧部等候。

"小姐,从今日起,您就是我们的主帅。"老周郑重道,"将军昏迷不醒,北疆边防不能无人主持。"

我握紧虎符,感到千斤重担压在肩上。我才十六岁,真的能担此重任吗?

但当我看到床榻上昏迷的父亲,和屋外那些期盼的目光,一股热血涌上心头。

"传令下去,"我挺直腰背,声音坚定,"即日起加强边境巡逻,严查可疑人员。同时派出探子,密切关注京城动向。"

老周眼中闪过赞许,抱拳领命而去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我白天跟着老周学习排兵布阵,晚上守在父亲床前。北疆的风沙磨砺着我的肌肤,也磨砺着我的意志。渐渐地,那些起初对我有所怀疑的将士们,开始真心实意地称呼我一声"小将军"。

一个月后的深夜,父亲终于清醒过来。他虚弱地靠在床头,听我汇报这些日子的安排,眼中流露出欣慰。

"你做得很好。"他轻声道,"比我想象的更好。"

我鼻子一酸:"爹,您快点好起来,北疆需要您。"

父亲摇摇头:"我的伤……恐怕短时间内难以痊愈。祈安,北疆……就交给你了。"

从那天起,我开始正式接管北疆防务。白天训练士兵,夜晚研读兵书。父亲的旧部起初只是碍于虎符听命于我,但当我带领他们成功击退了几次北狄小股部队的骚扰后,他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敬佩。

三个月后,一支商队带来了京城的消息:二皇子监国,太子被软禁在东宫,皇帝病重垂危。我的心揪成一团,萧景珩现在怎么样了?

又过了半月,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闯入我的营帐——是小青!

"小姐!"她跪倒在地,泪流满面。

我连忙扶起她:"你怎么来了?京城情况如何?"

小青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:"太子殿下命我务必亲手交给您。"

我颤抖着接过,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——"祈安亲启"。

拆开信笺,里面只有寥寥数语:

"祈安:

京中剧变,父皇被下毒,性命垂危。二弟勾结北狄,欲除我而后快。三日后子时,东宫火起为号,望率兵接应。

景珩"

我攥紧信纸,心如擂鼓。萧景珩在向我求救!

"老周!"我高声唤道,"立刻召集各营统领!"

当夜,大帐内灯火通明。我将京城情况告知众将,却遭到强烈反对。

"小将军,此去京城千里之遥,沿途关卡重重,如何能及时赶到?"一位老将摇头。

"就算到了,我们区区三千兵马,如何对抗京城数万禁军?"另一人附和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指向挂在墙上的地图:"走官道自然不行,但若取道苍云峡谷,可节省五日路程。"

"苍云峡谷?那里是北狄地盘!"老周惊呼。

"正因如此,二皇子绝不会防备。"我目光坚定,"至于兵力,我们不必强攻京城。太子信中言明'火起为号',说明他自有安排,只需我们接应。"

帐内议论纷纷,最终老周拍案而起:"我愿随小将军前往!"

"我也去!"

"算我一个!"

看着这些热血汉子,我胸中豪情激荡:"好!即刻点齐一千精兵,轻装简从,明日五更出发!"

会后,我去见父亲。他听完我的计划,沉默良久:"你决定了?"

我重重点头:"爹,十年前我救了他一次,这次……我依然要救他。"

父亲长叹一声:"去吧。但记住,不论结局如何,平安回来。"

"我答应您。"我跪地磕了三个头,转身离去。

一千轻骑在黎明时分悄然出发。苍云峡谷果然如传闻般险峻,我们不得不牵马步行。第三日午后,前方探子突然回报:谷口有北狄驻军!

"多少人?"我低声问。

"约五百,像是巡逻队。"

我略一思索:"不能硬闯,也不能绕道——时间来不及了。"

"小将军有何妙计?"老周问。

我嘴角微扬:"北狄人最重什么?"

"酒肉美女啊!"一个士兵笑道。

"正是。"我下令,"把咱们带的烈酒都拿出来,再找几个清秀的小伙子,扮作女子……"

日落时分,一队"商旅"缓缓接近北狄营地。几个"女眷"走在前面,身姿婀娜。北狄士兵果然被吸引,纷纷围上来调笑。

"军爷,天寒地冻的,喝点酒暖暖身子吧。""商队首领"老周殷勤地递上酒囊。

北狄士兵起初还有戒备,但禁不住美酒诱惑,很快喝得东倒西歪。当信号箭升空时,我们埋伏的人马一拥而上,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支巡逻队。

"小将军妙计啊!"士兵们纷纷赞叹。

我却没有丝毫喜悦:"加快速度,务必在明日天黑前赶到京城外围!"

一路急行军,我们终于在约定之日的傍晚抵达京城西郊的密林。从这里望去,城墙上的守卫比平日多了数倍。

"子时东宫火起……"我喃喃重复着信中的暗号,心跳如鼓。

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。当更鼓敲过子时,我紧张地盯着东宫方向。突然,一道火光冲天而起,紧接着是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

"行动!"我低喝一声。

按照计划,老周带人制造骚动吸引守军注意,我则率领二十精锐绕到城墙防守薄弱处——那里有一条萧景珩信中提到的密道。

密道入口隐蔽在杂草丛中,我们鱼贯而入。地道阴暗潮湿,空气中弥漫着霉味。不知走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。

钻出地道,竟是一处废弃的宫殿。我刚拍去身上的尘土,脖颈突然一凉——一柄长剑抵在了咽喉处。

"何人?"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。

"宋祈安。"我镇定道,"奉太子之命前来。"

剑尖微微一颤,随即撤去。我转身,看到一个黑衣侍卫惊讶的脸:"真是宋小姐?殿下等您多时了!"

跟随侍卫穿过曲折的回廊,我的心越跳越快。当推开那扇雕花木门,看到那个站在窗前的熟悉身影时,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。

萧景珩转过身,比上次见面消瘦了许多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,但眼神依然清亮如星。

"你来了。"他声音微哑,仿佛早已确信我会来。

我单膝跪地:"参见殿下。一千精兵已在城外候命。"

他快步上前扶起我,双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:"我就知道……就知道你会来……"

近距离看去,他眼中布满血丝,显然多日未眠。我强压下心头悸动,冷静道:"殿下,现在情况如何?"

萧景珩收回手,神色恢复凝重:"父皇被软禁在养心殿,二弟控制了禁军。今夜我派人纵火制造混乱,但时间不多。"

"殿下有何计划?"

"二弟明日就要逼父皇下诏废黜我。"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锋芒,"我们必须今晚救出父皇,揭露他的阴谋。"

我点点头:"需要我做什么?"

萧景珩从案几下方取出一套太监服饰:"换上这个,随我去养心殿。"

一刻钟后,我们伪装成送药的太监宫女,向养心殿走去。沿途侍卫明显增多,但见到"太子"都恭敬放行——看来萧景珩虽被软禁,余威犹在。

养心殿外站着八名带刀侍卫,为首的拦住我们:"殿下,二皇子有令,任何人不得入内。"

萧景珩冷笑:"孤见自己的父皇,还需要他批准?让开!"

侍卫面露难色,却不肯退让。我悄悄观察四周,手按在藏在袖中的短剑上。

突然,殿内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脆响,接着是虚弱的咳嗽声。萧景珩脸色一变,不顾阻拦就要硬闯。侍卫们立刻拔刀相向。

千钧一发之际,我袖中短剑出鞘,抵在了侍卫队长的咽喉:"不想死就让开!"

与此同时,跟随我们的"太监"们也纷纷亮出兵器。侍卫队长脸色煞白,终于挥手示意手下退开。

冲入内殿,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颤:曾经威严的皇帝如今形销骨立地躺在龙榻上,一名太监正强行给他灌药!

"住手!"萧景珩暴喝一声,箭步上前踹开那太监。

药碗摔得粉碎,地面顿时冒起白沫——竟是毒药!

那太监见事情败露,竟从袖中掏出匕首刺向萧景珩。我飞身上前,短剑格挡,火星四溅。几个回合后,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,侍卫立刻将其制服。

"父皇!"萧景珩跪在榻前,声音哽咽。

皇帝虚弱地睁开眼:"珩儿……你来了……"

"儿臣救驾来迟!"萧景珩握住父亲枯瘦的手。

皇帝目光移到我身上,微微一怔:"宋家……女儿?"

我上前行礼:"臣女宋祈安,参见陛下。"

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,随即艰难开口:"传……传位诏书……在……龙案暗格……"

萧景珩依言找出诏书,竟是早已写好的传位诏书,上面盖着玉玺。

"陛下!二皇子带人闯宫了!"一名侍卫慌张来报。

萧景珩神色一凛:"祈安,你保护父皇,我去……"

"不,我去。"我打断他,"二皇子认得你,却不认得我。你留在这里保护陛下,我去拖延时间。"

不等他回应,我已带着几名侍卫冲出殿外。刚至前庭,就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而来,为首的华服青年与萧景珩有几分相似,想必就是二皇子。

"站住!"我高声喝道,"陛下寝宫,岂容擅闯!"

二皇子勒马,眯眼打量我:"你是何人?"

"北疆宋毅。"我故意报上男装时的化名,"奉太子之命守卫养心殿。"

"北疆?"二皇子脸色一变,"宋家的人怎么会……"

我冷笑一声:"二殿下勾结北狄,意图谋害陛下,罪证确凿!"

"放肆!"二皇子怒喝,"来人,给我拿下!"

数十名侍卫持刀冲来。我拔剑迎敌,边战边退,将他们引离养心殿。正当我力渐不支时,宫墙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——是老周带人杀进来了!

局势瞬间逆转。二皇子见势不妙,拔马欲逃。我抓起地上一柄长枪,用尽全力掷出。长枪如流星划过,精准刺入马腿。战马嘶鸣倒地,二皇子摔落尘埃,被蜂拥而上的士兵擒获。

天色微明时,大局已定。萧景珩扶着勉强能站立的皇帝出现在大殿前,当众宣读传位诏书。禁军见大势已去,纷纷跪地臣服。

三日后,先皇驾崩,萧景珩登基为帝。二皇子勾结北狄、毒害先皇的罪证被一一查实,朝野震动。而宋家的冤屈也终于洗清,父亲被平反昭雪,加封镇国公。

登基大典后,萧景珩——现在应该称陛下了——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我。

"祈安,"他疲惫地揉着眉心,"这次多亏了你。"

我垂首而立:"陛下言重了,臣女只是尽了本分。"

"你我之间,何必如此生疏?"他苦笑着走下龙椅,来到我面前,"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?"

我退后一步,保持君臣之距:"陛下,今时不同往日。"

他沉默片刻,突然道:"做我的皇后吧。"

我猛地抬头,对上他认真的目光,心跳漏了一拍。

"陛下!这不合规矩……"

"规矩是人定的。"他打断我,"你救我两次,助我登基,谁敢反对?"

我深吸一口气:"陛下,宋家与皇室恩怨复杂。先父临终前告诫我……"

"你父亲醒了?"萧景珩惊喜道。

我点点头:"就在我们离京那日。陛下,我需要回北疆照顾父亲。"

他眼中光芒黯淡下来:"你还是要走……"

"北疆需要我。"我轻声道,"寒鸦军刚刚组建,边境不稳……"

"那我呢?"他声音低沉,"我需要你,祈安。"

这句话几乎击溃我的防线。我咬紧牙关,才能不让眼泪落下:"陛下会有三宫六院,不缺我一个。"

"我只要你。"他握住我的手,"十年前雪地里那个为我挡马的女孩,十年后冒险救我的女将军。从来只有你,祈安。"

我抽回手,跪地行礼:"请陛下成全臣女孝道。"

长久的沉默后,他长叹一声:"罢了。北疆……确实需要人镇守。朕封你为镇北将军,即日启程。"

"谢陛下。"我低头,不让他看见我眼中的泪光。

"但记住,"他声音突然坚定,"这只是暂时的分别。朕会等你,一年,十年,一辈子。"

我无法回应,只能深深叩首,转身离去。

离京那日,天空又飘起了雪。我骑着马,带领寒鸦军缓缓出城。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回头望去,竟是萧景珩微服追来!

他在我马前勒住缰绳,雪花落在他的眉睫上,恍如十年前初遇时的模样。

"祈安,"他递来一枚玉佩,"以此为信。待北疆安定,朕亲自接你回京。"

我接过玉佩,触手温润。那是一枚罕见的龙凤佩,一半龙纹,一半凤纹,合则为一。

"陛下……"

"叫我阿景。"他轻声道,"就像小时候那样。"

雪花落在我们之间,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雪地里的小哑巴。终于,我微微一笑:"好,阿景。我答应你,待北疆安定,我会回来。"

他眼中光芒大盛,仿佛万千星辰落入其中。

我调转马头,挥鞭前行,没有再回头。但我知道,这一次,我们的分离不会太久。

因为雪落长安时,我们终会重逢。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7:51:4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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